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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o] [仏英同人文]《无事生非》RE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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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浮游生物 发表于 2021-3-1 19:01:33 |查看: 19581|回复: 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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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家都应该看过了松枝matsu太太的仏英文 ,不论是《瓷婚》还是现在太太正在写的《无事生非》都很棒,她的文和她笔下的仏英与其说是一种cp相处模式,不如说是一种三观的互动与探讨。人性复杂,人不会总是好人或坏人,总是掺杂其中。同一个人,对待不同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的态度,展现出自己不同的侧面,而写作与塑造人物,我觉得就是将真实的人物展露出来就可以了,并非模版塑造,不论他/她如何被评价,是好还是坏。松枝太太真的太博学了,顺着太太在文中提到的书目去阅读给了我很多启发,也让我对爱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啊!这真的是不太敢repo!!!因为我太菜了.jpg

所以,大家别看我写的了,直接去看松枝太太写的吧!!!

这篇文章主要围绕《无事生非》进行repo,会提到《瓷婚》,结合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和莎士比亚的喜剧《无事生非》(Much Ado About Nothing)。


cp预警:
《瓷婚》:仏英,新大陆家族
《无事生非》:仏英,米菊


《无事生非》延续了《瓷婚》的观点与基调,但是比起《瓷婚》,故事情节推动更多依靠人物对话进行,作者尝试将抒意的任务分散到各个主要角色身上,借助复调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不同角色的三观差异与人生轨迹,让小说(《无事生非》)中的人物讨论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引发出作者笔下角色的观念冲突,勾勒角色个性。不仅是借名著阐发本文所要表达的对爱情、对人生的思考,同时作者通过一本《卡拉马佐夫兄弟》为文章埋下暗线,在角色若有似无的对话中巧妙引入这一贯穿全文(到目前为止,全文未完结)的纽带,铺垫人物与情节。似乎与《卡拉马佐夫兄弟》一样,因为对待同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以是小到鸡毛蒜皮或大到人生宇宙)的不同观点,踏上不同的人生道路,最终通过将人物不断地“聚合”,描绘人物背后精神世界的“分散”。在这一过程中,读者随着角色们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与探讨的深入,理解角色的不同选择,于是这不同的道路通向哪里似乎也就不重要了。就像作者在《无事生非》中借助弗朗西斯之口不断重复的一个观点(在《瓷婚》中亦如是,甚至更为直接,不过《瓷婚》里是亚瑟直说的,见下文引用):人生在世选择并无对错,而在于经历,在于坦然以对并不后悔。
“我的天,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阿尔,你没事吧?”亚瑟夸张地苦笑,他探身去摸阿尔弗雷德的额头,被青年偏头躲开。阿尔弗雷德有点不满,“拜托,我早不是小孩了。”
“如果你真的不是,就该知道生活不是做加减法。”亚瑟说,“你刚刚说的那些东西,放到弗朗西斯身上也一样。在爱情里算计谁亏谁赚简直蠢透了。我从没后悔过。”(《瓷婚》)

然而后悔与否更多的是转向内在的个人体验,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在一瞬间领悟的。对于爱情以及生活的看法,也只有作为自己生活的在场者不断沿着人生之路走下去,才能逐渐改变对生活的理解。松枝太太行文旁征博引,很多意象与双关很值得去阅读文章中提到的书目进一步阐明。而在众多书籍中,作为强音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却被不断叩击与回响,松枝太太通过角色们对这本书的讨论使文章多层嵌套起来。

陀氏《卡拉马佐夫兄弟》通过描绘生活堕落混乱的老卡拉马佐夫和他的三个儿子,德米特里、伊万和阿辽沙,通过对老卡拉马佐夫的财产争抢致其死亡的凶杀一案,展现出三兄弟对待人生的不同态度。陀氏向来在刻画人物时混杂良善与卑恶,他从人物内部洞察人性的复杂,其笔下人物善恶界限并不明朗,同时是天使与魔鬼,如普通人一样随着环境的改变顺着个人信念做出选择。可能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每个人都是卡拉马佐夫。在译后记里,译者评论三兄弟的角色,认为他们分别代表了“肉体、理性和精神”。(《卡拉马佐夫兄弟》,上海译文出版社2015年版,p982)德米特里混乱度日花天酒地,但在最后善念觉醒执意赎罪;伊万对待人生自有一套,前期清晰的理性剖析生活越透彻,后期发疯得越狂躁;阿辽沙作为神学院的修士,始终内心信仰上帝,真诚地旅居于世。文中描述这种卡拉马佐夫性格:“这种性格能兼容千奇百怪的相反极端,能同时看到最高处和最深处,既能看到直上云端的崇高理想,也看到极端堕落的万丈深渊。……这些放荡不羁、肆无忌惮的主儿需要下流堕落的感觉,同样也需要高尚脱俗的感觉,……”(同上注,p886-887)或许这就是作为人的怪诞之处,软弱卑微,同时也保留着美德,混杂在一个生命体上,着实让人不好评价。这也是陀氏在书中反复提到的“若是没有上帝,人们恐怕也得造出一个来”的生活信条:他们在生活的激流中摇摆不定,若是没有坚定的信念,恐怕早就随着激流不知何处去了。事实上,在上帝死了的文化背景下产生的现代主义作品,正是对伊万和德米特里这两种不同的文化倾向的扩展。萨特、加缪的作品似乎是从对伊万的道路走来的,卡夫卡、艾略特仿佛是对从德米特里的道路走来的,而阿辽沙则是永远地死去了。他们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后,痛苦地正视着上帝死后的偶然堆积和荒诞世界,在没有价值依凭的荒原上走着孤独的路,或者焦虑地“等待戈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基督国度》,转引自豆瓣《欲往何处去》)

《卡拉马佐夫兄弟》本就是一本极易代入自身去阅读的书,因为你总能发现自己身上的特质在很多时刻与书中不同角色的共鸣。纳博科夫说文学是需要用脊梁骨去读的,恐怕在陀氏这里,脊梁骨有着被折断的风险(摘自豆瓣一个短评)。其中很多探讨,站在不同角度都自洽自如,关键看你本人怎么选择,想要什么。而面对生活中诸多诱惑与肆意生长遮住理性的情感(甚至伊万的疯让理性的存在也被质疑着,或者理性被过于神化),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生活中从不彩排更不提醒,需要你在临了当场作出决断。而最终结果是需要自己承担的,就如同德米特里跟阿辽沙说的那样,我自身的罪怕是逃到哪里去都赎不了,因为人始终需要面对自己。连陀氏都在作者的话中写道,这句话还被俄罗斯文学bot摘录当作经典名言过:“由于想不出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我决定索性不去解决它们,而是绕道而行。”(《卡拉马佐夫兄弟》,p2)

人世间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用理性概括清楚,事情发生也只是基于一个微小的念头。陀氏在书中播下善或恶的种子,而松枝太太在《无事生非》里也因一个玩笑或说激情一念(whim)作为开端。松枝太太在文中多处提到《卡拉马佐夫兄弟》,甚至故事布景就安排在俄罗斯,开篇倒叙直接切入狮子宫大堂内自由组和岛国组的碰面。事情倒回一个月前,弗朗西斯(报社编辑)和亚瑟(律师)的分手,亚瑟拉着下属菊(律师)伪装订婚在个人主页上发布了要去圣彼得堡度假的消息,其实是去出差。而弗朗西斯因为报社工作调回美国分部,以后将在纽约长期工作便约上了阿尔(金融基金经理)一聚。在酒吧里弗朗西斯提到了订婚一事,基于他们对亚瑟分别的私人恩怨(法:分手;米:一直对他表哥的不满),便也想要此方式伪装情侣以牙还牙报复回去。于是便展开了大玩身份梗伪装你瞒我瞒的故事,当然假的真不了,真的couple还是真的couple,顺着不断地交往与摩擦,过去的结在日常生活中无法掩饰的真情中被解开。作者选用《卡拉马佐夫兄弟》作为《无事生非》中角色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通过角色们话语间的机锋,深沉而又凌厉地吊起了读者的脊梁骨。

第一处提到:
“我瞎猜的。”阿尔弗雷德顿了一下,说,“你刚才在看《群魔》,如果我没眼花的话。”
本田菊不再继续追问。墓园与街道只有一墙之隔,却格外静谧。天使们低垂着头颅,安坐在墓碑旁边,枫叶将晦暗的天空染成绚烂的金色,又被雨水和秋风打落,慢悠悠地飘落在天使们的发顶与肩头。陀思妥耶夫斯基墓离大门很近,右侧小径走两三步就到了。那是一尊黑色花岗岩墓碑,雕刻着十字架和作家的半身像,后方是作家妻子与孩子的白色大理石棺椁,有人在棺盖上各放了一束红色康乃馨。鲜花沾满雨水,像面带泪痕的少女,楚楚动人。他们安静地站在墓碑前,本田菊俯身摆放好康乃馨。雨渐渐停了,阿尔弗雷德收起雨伞。
“我不祝福你获得更多幸福,我也不希望你遭到不幸;根据老百姓的哲学,我只重复一句:活下去,而且竭力不要过于烦恼。*1”阿尔弗雷德念道。
本田菊微微扭头瞥了他一眼,继续在胸口画十字。他们绕着墓园逛了两圈,较劲似地辨认每个墓碑的主人,从柴可夫斯基到克雷洛夫,从柯萨科夫到卡拉姆金,最后话题又回到陀思妥耶斯基。雨又下了起来,阿尔弗雷德连忙把伞打开。
“你信仰基督教吗?”阿尔弗雷德说。
“如何定义信仰?”本田菊说。
“你是一个严谨而考究的人,本田。我喜欢你这点。”阿尔弗雷德称赞道,“但我认为对基督教毫无信仰的人恐怕无法真正读懂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及他笔下的俄罗斯。”
“痴迷于陀氏和古典俄语文学的人里,无神论者并非少数。”本田菊说,“比如纪德,他甚至是个半公开的异端。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在日本受到追捧,但日本根本就没有过基督教传统。”
“持无神论立场不代表他们没有宗教精神。”阿尔弗雷德说。
“你又在偷换概念了,信仰基督教不等同于怀有虔诚的宗教精神。”本田菊说。
“好吧,你才是对的。”阿尔弗雷德说。
“而且你刚才的话暗含了一种奇怪的逻辑,你在试图垄断对陀氏和俄罗斯的解释权。”本田菊说,“请问你怎么定义‘读懂’?”
阿尔弗雷德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说,“你读法律博士(JD)的时候成绩一定非常优秀。”
“很抱歉,我刚才那两三句陈述并不足以支撑你现在的推断。虽然我不否认我成绩确实还不错。”本田菊说,“但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数学系学生。”
“在你心目中数学系学生应该是怎样的?”阿尔弗雷德反问,“埋头于纯数研究的疯子或自闭症天才?我能说这也是一种偏见吗?”
本田菊愣了一下,说,“如果我冒犯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不,你当然没有。”阿尔弗雷德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不用这么敏感。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偏见。”
本田菊脸色一暗,“你在讽刺我过于敏感?”
阿尔弗雷德的笑容僵在嘴角。
“不,绝对不是!”他急忙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现在回酒店。”本田菊说,那眼神就像一句冷淡的询问。
“我和你一起。”阿尔弗雷德说。

第二处提到:
“劳您费心了,他不会的!”亚瑟说。
“但愿如此。”弗朗西斯说。
“显然你也低估了菊的宽宏大量。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我。”亚瑟说,“他可不是小肚鸡肠的法国人。”
“法国人只为他们牵肠挂肚的事小肚鸡肠。”弗朗西斯说。
亚瑟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或许不只是尴尬。秋风将细雨从原来的轨道推移,打湿他的肩膀。弗朗西斯不动声色地把伞往亚瑟那边推了一点。他们抵达墓园,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墓碑。他们谁也没有向对方提起这位文豪的名字,却心照不宣地在那尊半身像前停下。有人在墓碑前留下两束康乃馨,就像无法被雨水浇熄的火焰。
“你还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吗?”亚瑟问。
“当然。”弗朗西斯说,“为什么不?”
“哦。”亚瑟说。
他们放下花,肩并肩站在墓碑前,谁也不主动开口。雨势越来越大。一阵狂风刮过,如注的雨幕横扫整片树林,将赤金的秋叶纷纷卷落。弗朗西斯喊了亚瑟的名字,拉着他,让他靠近自己。他们像两只小小的动物,缩成一团,将伞斜打抵挡风雨。然而效果了了。他们在风雨过后抬起头,看到彼此那副落汤鸡的狼狈样,忍不住都笑出了声。弗朗西斯的长发一绺一绺地耷拉着,像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海带,不停地往下滲着水;亚瑟也好不到哪里去,水珠子跟断了线似地从他的发梢跌落,砸在他的睫毛、眼睛和颧骨上,那头短发凌乱得就像个惨遭猎鹰袭击的鸟窝。弗朗西斯还握着亚瑟的手臂,温热、柔软的触感透过浸湿的布料侵入掌心,这让他想起从前的好日子——他们从繁忙的工作里挤出假期到世界各地旅行的快乐时光,在西贡的某条老街或耶路撒冷的某个窄巷,他们也曾这样狼狈过,也曾这样相视一笑。
一片叶子落在亚瑟肩头,金灿灿的,就像海水洗涤后热烈燃烧的圣托里尼岛的日出。他们曾在蓝色穹顶的教堂下并肩倚靠,等待爱琴海被旭日一点点托起。碧波荡漾时分,他问亚瑟是否愿意陪他品尝阿斯蒂珂的白葡萄酒和托斯卡纳的熏肉;他们在石板巷道里争吵、互相取笑,艳丽的三角梅探出白色院墙,落在亚瑟肩头,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拂去。南欧的夏季明媚而悠长,仿佛秋天永远都不会到来。墓碑前,鲜花被骤雨打散,七零八落、一地狼藉。
“爱已成了往事。*”弗朗西斯掸落那片叶子,“但是那段往事对我太珍贵了,简直一碰就心疼。这点你要知道,并且永志不忘。*2”
亚瑟动了动唇,最后说,“《卡拉马佐夫兄弟》,尾声第二章,谎言一时间成了真话。”
“完全正确。”弗朗西斯松开自己的手,笑了,“记这种东西对律师来说是不是轻车熟路?”
“不是。”亚瑟说,“是因为你喜欢这部小说。”
弗朗西斯有点惊讶,为他的坦诚,“难道你不喜欢?”
“比你少一点。”亚瑟挑眉,“因为我不喜欢阿廖沙。”
“的确,因为我喜欢阿廖沙。”弗朗西斯说,“合情合理。”
“如果非得从这故事里挑出某个值得欣赏的人物来,也许我会选伊万。”亚瑟说。
“我知道。很早以前我们就聊过这个话题。”弗朗西斯说,“阿尔也是这么选的,oui,非常柯克兰—琼斯的选择。”
“这和血脉没有关系,法国佬。”亚瑟说,“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本田呢,他钟情哪个角色?”弗朗西斯随口问。
“他——”亚瑟沉默了。
“你不知道?”弗朗西斯怀疑地问,“你从来没和他聊起过这部小说?”
亚瑟咳了一声,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我们最好别继续在这磨蹭。”他说,“回酒店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这才是正经事。”
秋风飒飒地扫过,弗朗西斯应景地打了个喷嚏。亚瑟轻哼,用余光打量他。你活该!那双绿色的眸子仿佛在这样讥笑。

第三次提到:
“我们换个话题吧。”本田菊说。
“听说你也爱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弗朗西斯对这个建议从善如流,“想必你一定读过《卡拉马佐夫兄弟》。”
“当然。”本田菊笑着说。
“这三兄弟里你更偏爱谁?”弗朗西斯问。
“德米特里。”阿尔弗雷德说,又解释道,“呃,我是说本田喜欢德米特里,我们下午刚聊过这部小说。”
弗朗西斯瞥了眼亚瑟,后者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为什么?”他继续问本田菊,“我很好奇你的观点。”
“阿廖沙过于理想主义,伊万从头到尾都为理性所困。”本田菊说,“只有米嘉最像普通人,终其一生被感性和激情支配,一边犯错一边忏悔,明明活得放荡又不堪,却在最后因为灵魂深处的良善而幡然醒悟,开始自我救赎。我喜欢这个角色,因为他很真实。”
“德米特里才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个疯子!我的天,卡拉马佐夫三兄弟里可没有普通人啊!”阿尔弗雷德反驳,“不管怎么说,我更爱伊万·卡拉马佐夫,我爱他的雄辩、他的思想。‘宗教大法官’才是这个故事最精彩的部分。”
亚瑟一边听着,一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阿尔,我没有问你,别插话好吗?”弗朗西斯说完对本田菊微微一笑,“你的品位比他俩好多了。我对日语文学也很感兴趣,但一直没什么头绪,也许你愿意推荐一些好作品给我。”
“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樋口一叶、坂口安吾……”本田菊不假思索地说,“很多。”
“你喜欢的呢?”弗朗西斯问。
本田菊犹豫片刻,“《人间失格(Ningen Shikkaku)》。作者是太宰治。有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读他写的东西,甚至到了茶饭不思、辗转难眠的地步。那阵子班里所有人都在看《麦田的守望者》,老师也建议我们看这个,只有我老是惦记着太宰治写的书。我真的不是故意与众不同,我也很喜欢《麦田的守望者》《达摩流浪汉》和《天使望故乡》之类的。”
“是吗?”弗朗西斯问,“为什么?他的文字就这么令人着迷?”
“因为感同身受。”本田菊微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俄国文学读起来就像沉重绵延的山脉,日本文学却轻飘飘的,比鸿毛落在雪地上还要轻,也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第四次提到:
河岸边已空无一人,他们成功地跟丢了目标。本田菊也被这一连串的辩论搞得睡意全无,他们又坐了一会,把咖啡喝完。阿尔弗雷德本来想发短信问弗朗西斯,但被本田菊拦住了。他提议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故居看看,阿尔弗雷德也不多纠结,欣然同往。
故居位于铁匠胡同内,是一栋三层的老式公寓建筑。陀氏受洗的弗拉基米尔教堂就在小巷对面。他们在附近转悠了两圈,等到下午一点半开放才进去。
整间屋子并不大,只有五六个房间。展览也不复杂。序言摘录自《卡拉马佐夫兄弟》:我真诚地告诉你们,一粒麦种不落在地上死去,它仍是一粒种子。但如果种子死去,就会结出许多果实。接着是陀氏的生平和创作经历。以及手稿。他们很快就逛完了整个故居博物馆。
本田菊在商店停留了片刻。他看上了一套以《罪与罚》故事发生地为主题的圣彼得堡城市明信片,他伸手去拿,与另一只手碰到了一起。他转过身想要道歉,然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对方明显也很意外。那个人穿着长短适中的羽绒服,打扮得很随性;他长了张标准的东亚脸,留着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一对乌眸像浓稠的墨汁,又像深邃的长夜;他的嘴唇有点薄,正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点什么。

第五次提到:
“你可以这么认为。”弗朗西斯坦然地说,“阿尔毕竟是我的朋友和亚瑟的兄弟,无论平时我们有多少分歧,关键时刻我肯定会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但我认为你不用顾及这个,你唯一要关心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是说如果——实际上你并不想拒绝,就不要拒绝。”
“我会后悔的。”本田菊说,“他也是。”
“你们甚至都还没开始,现在就谈后悔是不是为时过早?”弗朗西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我明知会后悔也要去做,一定是出于爱。”
本田菊没有立即回应。一束清透的光亮落在他身上,让他的头发和眼瞳呈现出被涤净后的浅蓝色。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祭坛,祭坛上的神与祭坛下的人,内心陡然生出无限的爱怜之情。谁若是无法对世间的苦难坐视不理,就注定不能度过简单而快乐的一生。然而,为什么偏偏人会有良心、有理想,会追求公义与美德,会渴望付出爱和得到爱,这简直就是自寻烦恼。
“我遇见过很多人。”弗朗西斯说,“因为贫穷只能滥用廉价药物、最终死于海洛因的瘾君子,工厂倒闭又找不到其他工作、妻离子散、酗酒度日的醉汉,被黑心律师骗走房产以至于晚年流离失所的老妇人,一辈子都活在强奸和虐待阴影下的小男孩,为了一张绿卡而忍受低薪和苦累的墨西哥移民,从战场上回国却再也做不了一场好梦的士兵,仅仅是打了个耳洞就被虔信天主教的家人和朋友孤立、最后选择轻生的少女。很多很多。有时我甚至会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在变好……”
“人生在世必遇患难,如火星飞腾。*”本田菊说。
“是啊,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无处不在、无穷无尽的巨大的痛苦,然而这些痛苦在更伟大的事物面前却又显得如此渺小,仿佛就连痛苦也失去了意义。”弗朗西斯露出微笑,“但是正因为现实不如理想那般美好,才需要理想在大地上被不断诉说。”
“为什么你经历过那么多糟糕的事,还能继续做一个理想主义者?”本田菊问。
“在《卡拉马佐夫兄弟》里,阿廖沙告诉伊万,要爱生活胜过爱生活的意义。”弗朗西斯说,“理想主义的本质不是理想,而是即使与荒诞、虚无和孤独相伴,也要选择爱。”

虽说《无事生非》全篇仍有很多其他的引用与意象(比如莎士比亚的喜剧《无事生非》),其基调仍贯穿着《卡拉马佐夫兄弟》,甚至作者的行文方式也靠近了复调小说的模式,以人物自身为锚点,发出他自己的声音推动故事情节发展。这种多人物为主人公的复调方式很适合作者挑选的这两对cp以展现出他们之间不同的相处模式与性格张力。在摘录中可以看出,角色们集中讨论《卡拉马佐夫兄弟》是在第三次引用的片段中,从这一段谈话已经可以很明显地戳穿假戏假作的伪装。

弗朗西斯抛出问题,小菊回答自己对角色的喜好与分析,阿尔与亚瑟的一致解读,能在他们挑选的人物中看出他们自身的性格偏向。与其说这里影射各角色的性格,不如说是对他们角色发展和后续故事情节的预言。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出,这四个人物分别在《无事生非》中扮演着他们选择的角色。弗朗西斯扮演阿辽沙一角,虽然身在故事之中仍然有意无意拉远与故事的距离,以存在主义的方式入世。亚瑟与阿尔干脆功利的性格让他们一直极为看重对理性、对自身独立的自我意识,乐于沉入故事之中驾驭挑战,像伊万·卡拉马佐夫那样拿着理性掷地有声,可是仍无法避免在生活的复杂性中,人类引以为傲的理性沦为阿喀琉斯之踵的脆弱。小菊由于在本文之中的设定并非一帆风顺跻身英美上流社会,并且曾经因感情与事业双重受挫自杀未遂,接受亚瑟的邀请进入金融圈成为一名非诉商业律师的复杂经历,在面临过去自身的灰暗和现阶段的新生,让他选择德米特里“因为感同身受”,因为人永远无法不直面自己。

阿尔提到的“宗教大法官”是很具有表现力的一章,在雄壮激昂的辩论中展现出人性与自我和外界的斗争,试图弄清生活的奥妙和生命的意义所在(笔者吐槽:然而生活的奥妙就是弄不懂生命的意义)。在这一章里,陀氏安排伊万·卡拉马佐夫兑现他自己的诺言,因为他曾对阿辽沙说,有一种什么都能承受的力量,它是卡拉马佐夫式的,逃脱生活的重压与孱弱的良心,终究要用下流的卡拉马佐夫式的办法逃脱(《卡》,p338)。伊万·卡拉马佐夫在斯乜尔加科夫那儿得知事情真相之后,自己的哥哥德米特里并不是杀死父亲的凶手,而自己才是那个一直心怀杀意的人。他回到住处面对自己的良心,在万千思绪中无法抽身,与自己的梦魇进行交谈,这是谵妄症的发作,也是他一直以来依靠无所不往的理性崩塌的前兆。在浩渺广袤的生活面前,人类的理性永远掺杂着卡拉马佐夫式的混沌,无法将自己从明希豪森困境中拔出来,也无法从生活之中挣扎得出去。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谈论激情与谵妄,他说,人们自古典主义以来,并不应把非理性与梦幻和谬误理解为理性的扭曲与丧失,而应理解为理性的眩惑。眩惑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夜晚,是笼罩着任何光照过于强烈的地方的核心部分的黑暗(福柯:《疯癫与文明》,三联书店2007年版,p98)。眩惑的理性睁大了眼睛看太阳,视觉被压制,而观看对象是退缩到黑暗之中的,此时对象的消失与晃晃明日让观看者自身也消失迷失于自身之中。疯人和正常人一样看着同样的日光,但是他却仅仅看到日光,在日光中什么也没看见。他只是看着虚空、看着黑夜、看着虚无。伊万·卡拉马佐夫和他的梦魇在这一章中的对白便是阿尔提到的“他的雄辩、他的思想”最为突出和扣人心弦的章节。人类理性将上帝杀死之后,只能依靠自己的理性生活于世,但是“动摇、惶惑、信与不信的思想斗争——这一切有时候对于像你这样识羞耻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简直想上吊。”(《卡》,p820)当信奉上帝不再流行,相信魔鬼也只能当作笑话说说,那么,卡拉马佐夫,你的信念该往何处安放?你的生活将靠什么力量支撑前行?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洞彻太阳,却最后落得如同伊卡洛斯一样,止不住地坠落。

弗朗西斯在《卡拉马佐夫兄弟》里最喜欢的角色是阿辽沙,两个角色都有一种“看破是非之后仍然坚持自我的坦然”,不一定遵守世俗规则或者得到世俗观念的承认,虽然知道这么做可能是徒劳,但是仍然坚守着自己的选择。德米特里曾直接对阿辽沙说,你可真是个小天使。的确,阿辽沙这一角色的初登场便是在神学院里,看见姑娘还会脸红,一直践行着自己心中的真诚。他曾评价伏尔泰,认为伏尔泰虽然信仰上帝,但似乎信的不够,对人类似乎也爱得不够。(《卡》,p705)而通篇看下来,他便想打破这一局限,超越生活的逻辑去爱生活,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卡》,p298)他在这本书里经常以穿针引线的方式出现,将各个角色联系起来,接住他们的话语,甚至面对伊万·卡拉马佐夫咄咄逼人的雄辩,回复得虽然温和但也丝毫不落下风。在面对自己身为一个卡拉马佐夫的现实时,阿辽沙似乎平稳地接受了,他说,可笑并不稀罕,一个人确实可笑或显得可笑的次数太多太多了,偏偏人们特别害怕被嘲笑才苦了自己。这种观念化身为魔鬼,渗透到整整一代人中间,是十足的魔鬼。虽然如此,却不要因为大家都这么做而和其他人一样陷入这一陷阱,不必羞耻承认自己的不好,要去做一个反躬自问的、与别人不一样的人。(《卡》,p710)在全书高潮的审判一章中,阿辽沙觉得谁也不会相信伊万·卡拉马佐夫说的真话,而伊万·卡拉马佐夫却仍然会选择去供述,因为伊万心中不信的上帝和真理一步步占据了上风,与其去赎罪得到解脱来的痛快,也不要背着沉重的罪恶感苟且偷生——要么皈依真理,要么在仇恨中毁了自己。(《卡》,p832)最后他的二哥也的确选择去说了真话,坦诚面对自己的恶,但是魔鬼播种的种子早已长大,陷入眩惑在理性刺目的日光中异化。作为阿辽沙的老师佐西马神父对其影响很大,阿辽沙在他死后为他立传,反复回荡在佐西马神父一生中的主线便是:活着便是天堂,我们人人都生在天堂,可是就是不愿意理解这一点。天堂隐藏在我们每个人心中,只要愿意便能显现出来,而地狱就是再也不能爱的痛苦。(《卡》,p390、414)并通过佐西马神父在世时,一位神秘的客人向他的坦白,提供了一个不同于《悲惨世界》中冉阿让的命运结局。同样是犯了罪的人掩盖了过去重新开始,这位神秘的客人曾对别人吐露自己的过去,试图让自己获得去告诉全世界的勇气,让自己能够从过去的罪恶中解脱出来——他的确最后告诉了大家,却造成了聆听者、提供勇气给他的那位善人的悲惨遭遇。负罪的包袱转移到了无辜者身上,众人的疏远导致这位无辜者的病逝。对自己说谎和听自己说谎的人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无论在自己身上还是周围,即使有真理,他也无法辨别。(《卡》,p44)之后的篇章里,阿辽沙去见莉兹的那段对话与之遥相呼应。阿辽沙在经历了佐西马神父和德米特里这一系列事情后对人性若有所思:“人在某些时刻喜欢犯罪”;相反,莉兹毫不犹豫,激动而大方地承认:“对,对!您说出了我的想法,喜欢,人人喜欢,任何时候都喜欢,而不是‘某些时刻’。我认为这像是大家在某个时候相约说谎,从此人人都说谎。人人都说自己嫉恶如仇,可是私下里人人都钟爱恶。”(《卡》,p742)复杂的人性,在陀氏的笔下氤氲开来,一念之间便可左右地狱和天堂。

拉回《无事生非》,在角色们讨论《卡拉马佐夫兄弟》时,将他们的角色设定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同的生活哲学,不仅指引着自己前行,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身边的人,有时这种互补具有一种相互救赎的味道。人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也是建立在不同观念之间的碰撞中不断拉扯才变得绵长的。可能是一念之间、一次等待或是一句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的话,便好似领悟了生活的灵感,触碰到了真理的直觉。而这种不同视角以不同方式触碰到的生活本身,更是在摩擦中升华为心灵的相互通达。我爱死了这种状态:他们的经世哲学可能并不相融,但在一个更高的层面,可以相互理解与包容,在这个更高的层面,他们甚至相互欣赏,互有启发。

于是作者在双重的复调中使得人物形象犹如荡出去的水波纹又不断反射回来,并不断扩大着这一共振(resonance)。 在共振之中又仿佛能用雷达接收到这一信号,逐渐清晰之后的剧情走向。不得不说,结局对我来说永远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我的阅读历程总是关注角色之间的张力与剧情发展的原因中来回横跳。小说中的剧情“不得不”如此走下去,角色们“不得不”如此做出选择,成了我首先筛选文章的标准。毕竟从个人的角度来说,生活永远是在面前不断展开的,当下如何选择成了联结过去与未来的动态之点,没有过去种种,不会有现在这么做的理由,没有当下的一念,就没有未来的叙事。人物弧光便是在其中被拉长的。从角色后面寻找作者的谋篇布局与全文核心思想,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无事生非》中作者的精心安排(当然我很喜欢作者的这种精心安排和文笔)与阐发。《无事生非》的复调设计比《瓷婚》的单线叙事丰满了很多,更多地通过人物交互引导读者思考作者欲表达之物。只能感叹松枝太太别把他们写的那么有魅力,真是让人很难不沉迷。

(啊,我写的太长了sorry,二楼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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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浮游生物 楼主 飞飞兔

发表于 2021-3-1 19:01:59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上文)
当然,松枝太太的《无事生非》采用了莎士比亚的喜剧《无事生非》(Much Ado About Nothing,下文莎翁的作品用英文表示来区分一下)的题目,和莎翁的Much Ado About Nothing一样有两条主线,分别围绕两对cp展开。在莎翁那里,是希罗和克劳狄奥那一段彼此都有情有意的、花了一番大力气终成眷属的、谨慎的婚姻;是贝特丽丝和培尼狄克这对欢喜冤家,都不愿意彼此放下身段,但是最后却弄假成真走向婚姻的殿堂。在松枝太太那里是米菊和仏英,在这里我觉得不用我多说,大家应该都是会心一笑的程度了。在这里我主要谈谈后者。

莎翁Much Ado About Nothing中贝特丽丝和培尼狄克一见面的对话就是互相嘲讽,开足了马力,谁都瞧不起谁,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后面都立下flag说地球可能爆炸,但是自己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爱上他/她啊!(笔者吐槽:但是这样才旗鼓相当不是么!match wits with someone at your level, what the hell is the catch&#127925)然后因为希罗被污蔑受到冤枉的事,二人在重要的危局面前互相了解了彼此内里真实的一面——表面上的伶牙俐齿与冷嘲热讽在心里却是忠诚与正直。

培尼狄克有句台词是:咱们两个人都太聪明啦,总不会安安静静地讲几句情话。

贝特丽丝回答道:照您这样的说法,恐怕未必如此;真的聪明人是不会自称自赞的。

这实在是仏英的即视感。并且松枝太太在《无事生非》里描绘了一个场景,仏英二人在书店中互相玩起“虚度光阴”的游戏(见下文,摘自一段松枝matsu《无事生非》第二幕)。在书店播放的背景音乐中,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仿佛在这一瞬间就回到了过去,他们共度的时光。然而时光无情流逝,现在你已经从我手中流走了。既然在一起的时光如此被我珍视,那么现在这样隔阂的状态意义何在呢?又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可是任何一段感情,都会有误解与痛苦,如同生命起起伏伏,有生有死。

(⬇️这段撩死我了!!!!)
这是他们“虚度光阴”的众多无聊游戏中的一项。当他们看上了同一样东西,就会由一方向另一方发起挑战——通常是某部电影或文学作品中的某句话,如果对方能准确报出这句话的出处就算赢,如果不能就算输;战利品归赢家所有。有时亚瑟也会耍赖报法律条文或者最高法院判决词,这种时候法国人就会知道他是真的很想要那样东西,然后大度地认输;当然弗朗西斯并非毫无反抗的余地,他偶尔也会拎出些乖僻的新闻报道展开猛烈回击。他们游走在书架之间,乐此不疲地玩了起来。时隔三年,他们仍然势均力敌,互不相让。当弗朗西斯把一本查尔斯·布科夫斯基的诗集收入囊中后,他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亚瑟摸着下巴苦思冥想起来,想了很久也拿不准答案。他准备投降。
“你和本田。”弗朗西斯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因为工作?”
亚瑟恍然大悟,说,“不然呢?他可是我亲自挖过来的。”
“我听说他当年可是纽约南区最有前途的新星,看来你确实对他很有魅力。”弗朗西斯说。
“这是他自己权衡之后的选择,与我的个人魅力无关。”亚瑟嘲讽地开口,“菊为人妥帖又周全,从不犯傻。不像你们这些法国佬,在‘感情用事’上天赋异禀。”
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窗户蒙上薄薄的雾气,落下五颜六色的光圈,像一张出自皮埃·蒙德里安之手的戏作、一首明快又暧昧的布鲁斯歌谣。弗朗西斯的手指滑过书脊,亚瑟正猫着腰打量下层的书册。昏黄的灯光在书架狭窄的缝隙之间逡巡,空气突然变得滚烫。咖啡馆的背景音乐换成了《L'ete Indien(印第安之夏)》。
当刚刚踏足新大陆的欧洲移民在陌生的北美大陆遭遇第一场霜冻、以为漫长的冬天即将到来之时,印第安人告诉他们,雪落前,大地将再次回暖,和风吹拂原野,天空变得柔和而朦胧。这个时候,繁茂的阔叶林会像火一样明亮,显现出迷人的斑斓色彩,在秋日的阳光下变幻莫测;抬眼望去,到处都是红色:槭树、橡树、野葡萄、山茱萸……**
弗朗西斯想起暮秋时节的中央公园。他们沿着水库漫步,为布劳耶的新展争论不休;有人在草坪上野餐,父亲手把手教男孩女孩们挥舞棒球棍,情侣骑着自行车路过,泛舟湖面的游客指向远处的高楼兴奋地大叫。
他们共度过七个暮秋。这或许是第八个,还会有第九个吗?
瞬息有多短?永恒又有多长?
博尔赫斯在《等待》里写道: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漫长,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
见鬼的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在意那枚该死的戒指;他为什么会允许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黄金时代”、他的“印第安之夏”从身边流逝?
歌声越来越吵,将他的心跳淹没。
“亚瑟。”弗朗西斯突然说,“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忘掉本田,忘掉阿尔,只留给我—”
英国人起身,绿眸询问地望向他。
“我能吻你吗?”弗朗西斯说。

在这里按照莎翁Much Ado About Nothing中里培尼狄克的几句台词来说,就是“左右也不过钟鸣一小时,泪流一刻钟而已。所以一个人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我愿意活在你的心里,死在你的怀里,葬在你的眼里。”虽然情话这么说,彼此心里也都懂,但是贝特丽丝和培尼狄克在婚礼上依然别扭。
培:怪事怪事!我们自己的手会写下跟我们心里的意思完全不同的话。……我是因为可怜你才娶你的。
贝:我只是因为却不过人家的劝告,一方面也是因为要就您的性命,才答应嫁给您的;人家告诉我您在一天天瘦下去呢。

于仏英是一样的,在误会和纠葛中反而心却走到了一起,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一种宿命感。在这种感觉里,洞悉深层次的本质,那种穿透表面的坚定,有一种信任感,仿佛不论如何身不由己或者世道如何改变,我都一直相信着那个真正的你,无须多言。当然,信任对方的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信任,是一种对自己存在的清晰判定,选择坦然面对真正的自己,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和道路,所以才会无法阻挡心口不一的局面——因为这是一种极力保持理智的举措,不将对方当作依赖的一种独立性——可是终究抑制不住心中漫溢的感情。充满自我矛盾的人类在理智与情感的交锋中毕竟是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冷静的头脑,这也说明了对彼此的爱,是真的经历过一番理智的检验的,甚至不止一次地检验。

仏英真的是一个很难描述和定义的cp……所以我更加佩服太太们能把他们描绘出来了。这篇文章里我的解读可能不对或者太幼稚了(真的有人看到这里吗?),大家还是去看太太写的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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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宵 小精灵

发表于 2021-3-5 11: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说的太好了,这篇文真的把人物的心态角度性格刻画的栩栩如生,两个人双方的信任和默契,真是令人十分动容。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和默契地笑,真的很令人眼前一亮,这两个人是最契合的伴侣和最默契的知己。记忆里也很深的是番外里亚瑟说弗朗现在学乖了,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一点得意又柔软的笑。除了看文,每次看评论区收获也非常大,感觉对dover两个人的关系又理解深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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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浮游生物 2021-3-5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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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呜!赞同评论区也收获非常大的说法,觉得大家都好厉害!松枝太太的文特别值得反复回味,每次看都能发现很多不一样的小细节,还是那种缓缓流淌到心里去的感觉。他俩可真是,成熟的couple和成熟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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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Black 小精灵

发表于 2022-9-3 10:5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无事生非》简直是我的个人情感与任性观察样本、参考例题一样的存在。不仅在于美学文学上的一些描述,更重要的是人物性格的考据行,每个人物的举动和心理变化都是非常合乎逻辑的、合乎本文设定的人物性格的,最有趣的是对真实世界的人的情感发展也是镜像的。比如我和朋友也探讨过菊、阿尔和亚瑟的关系,非常微妙的是,菊明明更体贴亚瑟为什么米看了会心动,而亚瑟本人却没有呢。究其原因,与我们现在的人与人交往依然遵循的潜规则,我们对对方重要不在于能给出什么,而在于你能给出的东西对方是否需要。亚瑟并不需要菊的体贴(他自己本身就够体贴),他需要的是对世界的热情和浪漫的爱意,需要这样的灵魂来点燃他心底的火,这是弗朗拥有的;而对弗朗西斯来说,他需要的是真实而又现实的支撑,一个灵魂可以栖息的永恒港湾,比如对他要不要辞职那里的讨论,这正是亚瑟拥有的。正是这种灵魂层面的天生一对和互相需要,才使得他们真正可以做到分开多少次都还是会走到一起。我认为正是这种遵循现实逻辑的细节让《无事生非》出众,可以常看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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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浮游生物 2022-9-15 0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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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说的真好!解开了我多年被这篇文缠绕的隐秘心结(所以我会不断去翻看这篇文)听了你的剖析我觉得你说的更透彻,不仅有自己的理解而且寥寥数句就已经点破了,我很喜欢你的表达方式!我真的觉得写的好的文章,能够在各处绽放经久不衰的生命力,不仅是对角色、原作的衍生,甚至是对现实中人性深层问题的探讨。

你的解读已经非常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把你的回复顶上去但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似乎在哪都存在着,这是无法消弭的鸿沟。有时候我们需要什么并不能完全在现实生活中得到回应,英法作为幸运的那个恰好找到了和自己灵魂深处互补的人,但也会因为在现实中发生的琐碎而突然下头争吵hhhh不仅是他们对彼此的感情,也是现实与理想的来回牵扯,也是理性和欲望的来回纠结,因此我觉得特别真实。
夜浮游生物 2022-9-15 0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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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叔本华对悲剧的分类,第一种是故事里存在恶人反派,在善良的主人公的命运里缔造悲剧;第二种是盲目的命运,悲剧的造成归因于偶然和错误;第三种是最为普通却最深刻的一种,仅仅是因为剧中人的关系牵扯造成彼此的地位不同,所有人都道德上平平,剧情设置也非常普通,但彼此互相为这种错乱纠葛的关系纠缠,被迫彼此互相制造伤害,但我们却不能说他们当中到底有谁做错了。

我觉得最后一种很现实,这也是别人问起我为什么嗑dover时我反复思考后给的回答orz他们在一起或者分开我都觉得有着十分充足的理由,无论他们是否能分开多少次又重新在一起,如果是人设的话,可能他俩最终因为承受不起现实生活中的成本也付不起现实利益代价而分开我都觉得十分合情合理(我好狠的心我竟能十分接受他俩分开(但我真的是dover厨(揍
夜浮游生物 2022-9-15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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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出的解读关于“需要”那里我很受启发!!!(谢谢你愿意分享!!!
但我觉得对于他俩,可能他俩”需要“的太多(太贪了(什,不然浪漫和现实支撑到处都有,不能充分解释为什么他们还是揪着彼此不放(我不是在抬杠orz
可能这是一种深层次的get到,我觉得这是一种本性上的或者灵魂层面上的理解和承认,在本质上英和法其实可能是一样的人(一类人),拥有着深层次恰合的三观,或者他们自身的成长需要面对和解决相同或相似的问题(彼此互为镜子。如果稍微调一个角度看,英和法的这种彼此相吸又不断推开,可能是一种「自己认为自己不需要但其实需要」也即「自己认为自己完满自洽但仍有不足」,这一前提是他们都认为自己是独立且成熟的。
而米和菊的感情在这里可以被理解为与英和法的拥有相同性质吗?(我真的不是在抬杠orz
夜浮游生物 2022-9-15 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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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一下子回了这么多orz如果有冒犯到你我先说声抱歉。。。太感慨了,我觉得我嗑他们快十年了还没嗑明白orz但,想想这两位几千年了都没搞懂彼此的关系,我竟一下子释然(?
AlexBlack回复夜浮游生物 2022-9-15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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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我想说的另外一个部分,这一部分才刚好论证了为什么他们他们需要一些东西,却为什么只需要彼此,也解释了为什么分开后依然还可以无数次走到一起,我认为他们两个是一体两面的。如果你还记得《无事生非》里他们两个对时政的讨论,这里面展现的非常淋漓尽致,那就是他们两个的本质追求是一样的,只是手段不一样。弗朗更理想主义,更愿意相信人性的善,而亚瑟恰恰相反,他更多的去直面人性的恶,更加的现实主义。但是他们对于理想社会的想象,是完全一样的,是同一个乌托邦。这是亚瑟与阿尔(手段一样但目的不一样),阿尔与弗朗,亚瑟与菊之间完全不一样的链接。他们年轻的时候总是看不惯对方又离不开对方,正是因为那个最根本的联系让他们相互吸引,而又因为太要强,想向对方证明自己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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